从三藩市回丹佛的飞机上,邻座是一位中年白人女子。我与她搭讪,两句之后她问我:“Do You Speak Chinese?”然后我们就开始用双语交谈了。她是台湾媳妇,在屏东、台北等地住了20年。我们交流了很多内容,彼此有很多的同感。
我们说青菜:
对于新鲜青菜的定义原来屏东和广州人都很相似,地里当天采摘后放在市场里卖的叫新鲜蔬菜,绝对不是超市冷柜里不时被喷水的那一类。还有鱼,鲜鱼!美国的 Fresh Fish是指没有冰到硬邦邦但低温保存的死鱼。我们指的是还在游泳的鱼。她说美国的“新鲜”罗非鱼( Tilapia)真是太难吃了——我点头如捣蒜,极度同意。
我们谈孩子的语言与身份认同感:
她有四个孩子,生在台湾长在台湾,混血的外貌,因为她丈夫是台湾人。孩子既不像白人也不像中国人,in between。她最小的女儿不太会讲英语,“所以长着一副外国人面孔而不会讲英文在台湾会有些奇怪,但还好。重点是回到美国加州上学的时候,同学竟然跟她讲西班牙文。她一个字也听不懂,然后西班牙裔的同学说她“装清高。” 我陪她叹气,安慰说:美国出生的中国孩子也不是个个会讲中文。她问我的孩子怎么样,还好我儿子中文没丢,英文很快赶上来了,只是在生活、文化的某些方面不容易兼容,需要更多的思考。
我们谈是怎样学习一种新语言的:
她说她是看电视,看一出A Buddhist, A Monkey and A pig的连续剧。我接上说:“那叫西游记。”——“对对对!你是怎样学的呢?”其实我也说不上来,或许是听NPR(全国公共广播电台)吧。
我们谈到有一种感觉,非常有共鸣,而且我们都承认多年以来,在我们这次的谈话中首次找到这种共鸣:
我们和家乡朋友的共同话题越来越少,因为我们都离开了原来的生活,与朋友们的生活脱了节。同时我们在住地也很难找到非常有共同语言的朋友,因为他们对我们的原籍知之甚少。我们都感觉自己游离在两种文化和两种生活方式中间,看着双方面对对方文化的误解或不解,却无从解释,只能用包容的态度远观。
在那两个多小时的航程里,我们确实视彼此为知音了,舍不得沉默片刻。
然而飞机降落,我俩各奔他方,道一句再见,连彼此的名字都忘却在凡尘里,从此不复相见。
我们继续赶路,继续Living In Between。
1/2/2019, 丹佛